寫給故鄉(xiāng)的信

楊建仁

　　著名文化學者、作家徐兆壽教授又推出了一本力作《斯文涼州》，這本書盡管是徐兆壽寫給故鄉(xiāng)涼州的書，但完全不同于以往作家一味地眷戀和贊美故鄉(xiāng)的著作，而是一本具有深厚學術思想、深刻學術洞見、深廣學術視野、深層學術理念的文集，所以我把這本書稱之為學術性隨筆集。

　　收入這本書的126篇文章，看似是一個個獨立的篇章，但貫通起來看卻是涼州文化的萬千姿態(tài)和時代價值，構成了一部視角新穎、邏輯嚴謹、觀點鮮明、體系完整的涼州文化圖譜，并響亮提出了一個文化傳承發(fā)展的宏大命題——如何重新認識、定位、構建中華文明格局下的涼州文化。這 126 篇文章，可以說是徐兆壽連續(xù)不斷地寫給故鄉(xiāng)涼州的126封信，是一名赤誠的游子對故鄉(xiāng)的心靈獨白，是一名學者、教授、作家對弘揚涼州文化的真情呼喚，是一名有高度文化自信的知識分子對文化傳承發(fā)展的責任擔當。縱覽全書，給人無窮的遐思和無限的向往。

　　開闊的學術視野。全書是圍繞“涼州”這一地名而夾敘夾議的，但徐兆壽并沒有就“涼州”談“涼州”，而是把“涼州”放在中華文明演變發(fā)展的大格局下來思考和書寫的。他認為，歷史上的涼州，是一個變動不居的概念，涼州初立時在漢代，比今天的甘肅還要大，此后慢慢變小，到唐代時縮小為今天的武威。人們今天所說的涼州就是位于河西走廊東端的武威市。兩千多年前，張騫的“鑿空之旅”，開辟了古絲綢之路，打開了各國友好交往的新窗口，開啟了人類文明史上的大交流時代。此時，涼州成為古絲綢之路的要沖和河西走廊的中心城市，是溝通中國中原地區(qū)與西域的交通要道，是中原文化和西域文化融合發(fā)展的傳播之地，留下了大量可資利用的文化遺產和文化資源。時至今日，涼州成為體驗中華民族豐富多彩的多元文化的重要區(qū)域，是了解不同民族之間文化差異的重要寶庫，同時，也是了解中華文明連續(xù)性、創(chuàng)新性、統(tǒng)一性、包容性和和平性的歷史活教材，成為培養(yǎng)中華民族文化認同感的重要場所。徐兆壽正是站在這樣的歷史厚度、政治高度、文化廣度和社會發(fā)展深度上，提出了“以涼州為方法重新看中國和世界”的學術思想，既入理又入情，令人信服，也令人贊嘆。

　　深廣的思想世界。徐兆壽是一位勤于學習、善于思考、勇于創(chuàng)新的學者、教授和作家，無論是課堂教學中的精深講授，還是藝術創(chuàng)作中的奇妙構思，無不流淌著智慧的清溪。他經常會在學術研究和藝術創(chuàng)作中提出一些新觀點、新思路、新方法，令人應接不暇、拍案稱奇。閱讀這本書的每一篇文章，字里行間都綻放著思想的火花，全書可稱之為思想火花的大薈萃。他在序言中旗幟鮮明地提出一個全新的思想觀念 ：“還鄉(xiāng)是建設一個新的故鄉(xiāng)”，進一步深化了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的一句名言 ：“詩人的天職是還鄉(xiāng)，還鄉(xiāng)使故土成為親近本源之處。”而且又莊重地宣告 ：“我想做一點努力，使涼州文化成為一種與江南文化、關中文化、嶺南文化、齊魯文化、中原文化等并列的文化現(xiàn)象。”所有這些，都充分彰顯了徐兆壽堅守文化理想的一種境界和投身故鄉(xiāng)建設的一種深情。《斯文涼州》中《中華文明格局下的涼州》《河西走廊格局中的涼州文化》《打開涼州文化的鑰匙》等文章，都全面展示了徐兆壽學術思想和學術主張的真知灼見，讀來令人振奮、給人力量，讓讀者在潛移默化中高高舉起涼州文化的獵獵大旗。

　　豐富的知識體系。這本學術性隨筆集，是徐兆壽近20年來教學、研究的成果體現(xiàn)，不但學術性強、抒情性濃，而且知識面廣，既有歷史、政治、文化、藝術等方面的內容解讀，又有民風、民俗、家訓、家教等方面的常識介紹，還有民居、服飾、飲食、農耕、商貿、禮教、天象、四季、歷法、人物等方面的知識普及，可以說是全方位、立體化、多側面了解涼州的鮮活教材，是用新視角、新理念、新手法詮釋涼州文化的最新讀本。如此豐富多彩的內容呈現(xiàn)，在徐兆壽的筆下梳理得條分縷析，闡發(fā)得深入淺出，講述得通俗易懂，介紹得客觀真實，耐人尋味，給人啟迪，足見徐兆壽嚴謹的治學態(tài)度、深厚的學術功底、廣博的知識積累和獨到的表達方式。瀏覽全書可以得知，徐兆壽的閱讀量不僅大，而且專業(yè)門類極其廣泛，他深入研究了多領域的學科，包括哲學、文學、美學、歷史學、考古學、地理學、天文學、宗教學、生態(tài)學、建筑學等，尤其精讀深研了《周易》《山海經》《穆天子傳》《水經注》《史記》《漢書》《后漢書》《左傳》《戰(zhàn)國策》《河圖》《洛書》《春秋》《尚書》等歷史典籍。所以他的知識體系比較豐富，知識結構比較寬廣，這也是徐兆壽作為新一代作家和學者的特征之一。

　　清新的獨特文風。這本書一掃過去學術性著作說教式的面孔，而是在論述中抒情，在抒情中論述，開創(chuàng)了學術性隨筆寫作的清新文風。這種文風把學術性的內容用平等對話的方式來表達，既平實又活潑，既聚焦又發(fā)散，學術思想充分彰顯，情感抒發(fā)真摯充沛，文字具有鮮活的張力，讀起來輕松愉悅、和暖舒暢，像一泓清泉汩汩而來，沁人心扉。《尋覓河西走廊的歷史》《涼州知識分子的風度》等立意厚重的文章，在徐兆壽的娓娓道來中，顯得舉重若輕、收放自如，足見其寫作文風的獨特和駕馭文字的功力。大部分文章采用講故事的手法來展開，并巧妙地使用了口語、方言、俗語等平民化的語言，增強了文章的可讀性和吸引力。所有文章都用第一人稱來敘述，將作者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融入其中，親切自然，真實可信，具有強烈的代入感，拉近了作者與讀者的距離。同時，這本書加入了大量的照片、散文、詩歌、書法、注釋性文字，既是對文章內容的補充和延伸，又是對版式設計的豐富和活躍，讓這本書顯得清新活潑、趣味橫生。特別是序言之后加入作者的一篇小散文，可謂獨具匠心，文章講述的是8歲時的作者，跟隨拉架子車的父親，去城里公共廁所裝糞便，然后又拉入鄉(xiāng)下當作肥料的故事，陡然增強了讀者閱讀這本書的興趣，達到了點石成金的效果。

　　閱讀徐兆壽寫給故鄉(xiāng)的帶著滾燙體溫的126封信，總是給人一種澎湃的激情和磅礴的力量，總是讓人思接千載、視通萬里。《斯文涼州》立足絲綢之路和中華文明的歷史格局，提出了重構涼州文化的宏大愿望，讓讀者深刻認識到，徐兆壽的故鄉(xiāng)涼州，不單單是他日夜眷戀的熱土，而是打破了行政區(qū)劃的大地理概念，更是中華民族共同的文化符號和精神歸宿。在建設中華民族現(xiàn)代文明的今天，我們應當全面了解、認識、重構涼州文化，真正做到創(chuàng)造性轉化、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認識了這本書的價值，也就認識了作者的價值，徐兆壽不僅是一位優(yōu)秀的文化學者、教授、作家，而且也是一位有智慧、有見地的歷史學家。

　　（作者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甘肅省文化和旅游廳副廳長，省文史館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