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源厚山紀行

作者：張平生

壯懷詩夢銘賢范，漱玉溪流躍駿驄。甲辰春夏之交，由黃河詩社、甘肅省詩歌創作研究會、甘肅省楹聯學會部分會員，以及省內外詩詞書畫界的朋友近50人的采風團，有四川萬源厚山之行。在萬源縣有關方面的支持下，舉行了曹興章先生編撰的《石開蓮花》新書的首發儀式暨系列采風活動。

春風一路下四川

朝飲黃河聽鶯啼，暮宿巴山畫境中。采風團從蘭州出發，上蘭渝高速，過臨洮、渭源，越漳岷，經由武都，大體沿“陰平古道”方向入蜀，過廣元、南充，抵達州萬源境，進入聞名于世的“巴山”腹地。沿途領略千里蜀道春光，每每為山嵐翠嶺陶醉。夜來春雨過后，黃河岸邊，楊柳吐翠，鶯啼朝旭，一派明媚春色。然而，過七道梁隧道后，山頭嶺上，落下了厚厚的積雪，乃是“云梁積雪壓蔥蘢。”七道梁，就是蘭州地理上一個分界點，是蘭州臨洮間的制高點，也是一個要隘。它還是黃土高原和青藏高原之分界。車過哈達鋪前后，進入西秦嶺地區，天光放晴，麗日罩峽江，白云繞青山。古時的陰平道只是一條羊腸小路，是“山高如云表，玄鶴尚怯飛”的險路。自古艱險稱“蜀道”，而今早已被寬闊平坦的高速取代，橋梁連著隧洞，隧洞穿過綿綿群山，仿佛穿越時空隧道，千年一瞬，千里一日。漸漸地出了西秦嶺，進入川北丘陵地帶，“路愈南行山愈青，柏油分翠走蛇形。”（龔琪詩句）滿目青山讓人心情舒暢，無邊的綠色令人浮想聯翩。車上的小朋友也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兒歌。

據同行的著名文史學者王文元先生介紹，這是目前“下四川”的最佳路線。這條路線，就是古老的甘川古道。兩千年前，諸葛亮北伐中原，沿此道，揮師北上，曾一度逼近臨洮。而他的接班人姜維，更是攻占了臨洮城邊的制高點，差一點奪取臨洮。這里還是古老絲綢之路的一部分，也是茶馬古道的重要路段。沿著這條古道，四川的川茶，被運到了蘭州，成為明清王朝茶馬交易的重要內容。在這條古道上，產生了著名的花兒《下四川》和《花兒與少年》。耳邊仿佛唱起了“一溜溜山，兩溜溜山，三溜溜山，腳戶哥下了個四川。”因此，此行我們走的線路，既是觀光之路，又是吊古之路。

越峽江，過關隘，翠色遙接大巴山。陰晴朝暮，日行千里，蜀道而今不再難。然而，還不能輕松得太早，考驗大家的時刻很快到來。夜色漸濃，車子在巴東山路河谷之間盤旋，路窄而陡。天上無月，很黑，已分不清林莽和天空。“千秋蜀道難依舊，深慨青蓮舊所經。”（龔琪詩句）殷敏新小心翼翼地開車，緩緩而行，車頭大燈，兩道亮光，刺破黑夜，照亮前方的路。借著燈光，前方幾輛車在泥濘中打滑，搖頭擺尾，奮力頑強爬坡。早期文明的交流也是如此，那些勇敢者的光，雖然微弱，但也照亮了先民的前行之路。歷經近10余小時的長途跋涉，于深深夜色中，抵達厚山腳下之廟埡古鎮，下榻“皇城客棧”。黃犬依門搖尾，后廚熱氣騰騰。肚子早已抗議，好宵夜！正是：“山行廟埡近中宵，云氣深沉隱峻峣。何懼迷途期夜雨，雀聲驚夢到明朝。”

廟埡古鎮吊遺跡

一聲雞叫，把我從夢中叫醒。清晨的廟埡，好寧靜，四圍山色，升騰著如紗的薄霧。在客舍樓前石板地上，打一套太極八段錦，頓覺神清氣爽。正好被著名魔術大師閆建榮先生撞上，又教我練深呼吸丹田發聲的技巧。長長的、高高的聲調，緩緩地、慢慢地從丹田發出，嗓子毫不費力，圓潤飽滿的聲音回蕩在晨霧中。

走過鋪著青石板的古老街道，有賣煎油餅的小攤，老式榨油坊，雜貨店等，吃上一碗雜醬面或是米粉，是這里最好的早點了。

廟埡“八景”中，有“皇城旭日”，最負盛名。一個小小的山寨村落，卻確有個“皇城”遺跡，這里還流傳著清末民國初年蘇家“二大王”的故事。“二大王”陵園尚存，“竹徑通幽藏古墓，青苔覆壁字斑痕。”（楊世仙詩句）日漸斑駁的青石墓碑、牌坊，暗淡在歲月的煙塵里。“蘇張王曹競風流，社稷江山作棟梁。一坪鴻儒驚天地，兩湖瀚墨寫華章”。在重修的“盛世牌坊”“紅軍舊址”前，聽曹興章先生和當地黨史專家講述，大王抗捐，英雄草莽，盛唐馬蹄今尤在，荔枝古道映滄桑；火峰硝煙雖殆盡，氈帽戰鼓悅耳旁。紅旗引路，抗日北上，待到英雄凱旋時，豐碑鐫刻廟埡郎。

雨后初霽，薤露凝珠，村路泥濘。登上皇城寨最高處，有巨石雄峙，似一豹子，居高臨下作環視狀。“豹子一抬頭，眾峰一望收。”（楊勇詩句）這頭石豹子，被村民視為吉獸而敬之。同行的青年詩人楊世仙有《豹子石詠豹》詩贊曰：“豹立青巖上，餐風飲晚霞。吼聲威四寨，怒目護千家。”房依山建，古老的四合院門板、斑駁的石灰墻上，紅軍長征留下的標語，字跡猶存。在道邊一叢叢修簧腳下的濕地上，冒出來的春筍，很讓城市來客眼饞。最讓大家不舍的，是這里散發出的濃濃鄉愁。

《石開蓮花》報桑梓

云生碧水潺湲意，霧隱青山蒼翠峰。斯地名曰“北觀梓”。在半山彎寬闊處，綠樹掩著一處二層小樓，白色極簡的設計造型與平坦寬大的院落，像一座鄉村美術館。大門、主屋上掛著紅色橫幅，《石開蓮花》新書發布儀式在這里隆重舉行。從各地趕來的客人，都好奇地在房前屋后、樓上樓下各處參觀。主人一家人和鄉鄰，準備了山珍盛宴，舉辦了一場別具風味的雨中巴山酒會。年輕的主人蘇煒，專程從深圳趕回。這套院落，是他為父母設計修建的，堪稱山間別墅。詩人們驚嘆，如此好風水，許是神仙住所。窗環松濤，幾案香薰。煮上新茗，面對青山，階前攬白云悠悠然。正是“堂對青峰無墨畫，郭環碧水有閑身。”歷史上有“巴山夜雨”佳話，而今時絲雨中的鄉宴美酒，當地領導的熱情致辭、藝術家的深情演唱，又有魔術表演，書畫家揮毫潑墨助興，“細雨投緣天助興，暖風爭韻墨生香。歌聲如幻嗓音美，魔術通玄手段強。”（牛牧之詩）給遠道而來的朋友們留下難忘的回味。

燕集高朋，人文蔚起。從大巴山走出來的詩墨名手曹興章先生，向家鄉父老獻上了三年來凝聚心血的皇皇大著。

原萬源市安監局局長、市人大副主任董文斌致辭

曹君興章先生，生于斯地，物華天寶，地靈人杰。祖屋坐擁翠峰石林，以一己之力，構思籌謀，辟而為園，肇繪摩崖，倡建“中國楹聯文化園”及“中國楹聯書法摩崖石刻基地”，一時應著景從，自京華而宇野，紛紛題詞、撰聯、揮毫以助其功，區區三載，終使兩行熔鑄金石，石開蓮花(聯花)矣。曹君興章先生復輯錄所有題、聯、詩、賦、文及書法等作品，光是對聯近三千副，名家書聯墨四百多副。分名家題錦、厚山賦、厚山八景題錦、厚山聯錦、厚山詩錦、厚山文錦、厚山墨錦、 厚山征聯、厚山摩崖紀略等章回，精心編篡，出版了厚達560多頁的《石開蓮花——萬源厚山摩崖詩聯書法集》。

正如聯壇名家王家安先生所贊曰：“大可分峨眉秀色，不遜昔人蘇東坡、唐仲冕之風流，令四海詩朋聯友為之動容，題賀酬唱，蒐集一編，由石而始，由石而興，由石而傳，可謂莫大石緣。

壯懷詩夢訪厚山

站在廟埡最高處的豹子石上，曹興章先生給我們指著對面的山峰說，那里就是厚山。到達廟埡的第三日晨，我們上厚山。山隱大霧中，路繞山林中，明明能望見的兩座山，汽車曲曲折折竟然跑了近兩小時。來一趟厚山，多么不易啊。我在心里默念，厚山，我們終于來了！真是煙羅鋪地竹鉆天，云嶂疊溪飛瀑泉。想想曹興章先生從這座大山里走出去，得面對多少艱辛呢。趁鄉親們準備午餐的功夫，興章先生帶大家參觀各處景點、摩崖石刻等。此時天光放晴，天氣預報的雨，卻沒有來。

山上隨處是石，或臥或立，俱有雄獅虎豹之勢；或平或峻，皆作岡陵之態。青峰續脈，絕頂鷹飛。鑿巖壁以造法像，栩栩如臨宮闕；摩巨石而鐫嘉聯，文華直射牛斗。石多瑰偉，苔覆璞瑜，油菜花點綴其間，引來蜜蜂蝴蝶共舞。山茶與毛竹同畦，郁郁蔥蔥；峰巒與云煙共養，莽莽蒼蒼。遇目石上鐫字，瀏賞翰墨煙霞；振藻揚毫，皆寰中俊杰；椽筆斯文，多隴蜀賢達。或赤子肝膽，燭照于史；或凜然浩氣，嘯傲大千。聯壁生輝，文曲星彰；峣巖開竅，氣通神明。文采煥然與星河同輝，詩儕競秀潤厚山玉顏。壯懷詩夢，漱玉溪流。在一塊巨石斜面上，有同伴發現刻有筆者所書長聯，興奮得喊叫起來。這是三年前應曹興章先生之約而作，聯曰：翰墨生輝，千秋勝景開仙境；源泉流韻，萬象韶光耀厚山。我用手指扣去筆畫生出的茂密青苔，坐下來與我的聯合影留念。信是蓮花開石上，遙遙至此結仙緣。

在半山一平坦處，坐落著一棟二層小樓，院子里已是賓客云集，像過節一樣熱鬧。一盅盅陳年佳釀，讓詩友們激情澎湃；一盤盤厚山佳肴，令賓朋們大快朵頤。古稀歌唱家王遠新激情演唱，情動厚山；著名音樂家田剛余教授，深情演繹“厚山之歌”，掌聲雷動；著名雜技演員閆建榮先生，屢屢憑奇絕魔法，“無中生有”；更有小女童，以稚嫩之聲，或默誦經典，或詠唱生活，無不給人以震撼。至若書畫家揮毫潑墨，妙筆生花，饋贈鄉親，宜乎眾矣。

厚山歸來，思緒常縈于懷，畫面愈發清晰，感動不可名狀。

因贊曰：山尊德厚，風淳民樸。曹君興章先生，生于巴山腹地，而事功成就在隴，為人豪俠，胸藏浩然；嘗以翰墨文章，廣結善緣。其心念所系，石開蓮生，金石宏愿；惟期桑梓安康，文脈昌盛。

川東風景壯美，入眼皆云煙文氣。厚山氣象非凡，文人墨客樂于題詠抒懷。此次采風期間，詩儕們興之所至，吟詩作對，互唱酬和，創作了大量詩詞作品。茲輯錄編發為專輯，以饗讀者。

甲辰初夏于二爨堂

早發金城赴蜀中

大河奔涌隱星空，喚醒鶯啼度曉風。

古卷尋梅無覓處？長亭折柳夢魂中。

梧桐鸞鳳何當集，蜀隴詩心早己融。

一路歡聲春正密，云梁積雪壓蔥蘢。

過分水嶺

翠嶺無由覓落紅，滄茫云氣宇寰中。

隴中春雨山頭雪，淺翠鵝黃色不同。

日行千里

一路春風下四川，連綿翠嶺遠途寬。

陰晴朝暮行千里，蜀道而今不再難。

巴山夜行

車行山道阻泥濘，四野松風夜色深。

適會萬源元不易，星星螢火伴蛙吟。

萬源在望

萬源元在白云間，溪水松風幾道彎。

落盡桃花留碧翠，春深布谷滿空山。

夜宿廟埡

山行廟埡近中宵，云氣深沉隱峻峣。

何懼迷途期夜雨，雀聲驚夢到明朝。

皇城寨

敝鄉名寨譽皇城，保境安民多振纓。

老屋修篁塵世外，微茫古跡看崢嶸。

巴山雨宴

巴山夜雨留佳話，鄉宴今時落雨中。

燕集高朋緣勝事，人文蔚起在川東。

北觀梓山館筆會

北觀梓里宣文事，山館新開雅出塵。

堂對青峰無墨畫，郭環碧水有閑身。

厚山仙境二首

煙羅鋪地竹鉆天，云嶂疊溪飛瀑泉。

最是蓮花開石上，遙遙至此結仙緣。

仰望厚山云海深，陰晴無定隱林岑。

蓮開石上莊嚴相，小鳥枝頭宣法音。

厚山雕刻現太極掌

手勢合翻開太極，雕成靜慧妙無窮。

掌分虛實陰陽轉，晨起溫拳作散翁。

巴山夜雨

中宵竹拂巴山雨，好鳥空啼野嶺煙。

心緒惜花賒夜飲，松風入夢助春眠。

過鸚鵡村

山道盤盤雨氣昏，霧彌深壑翠峰吞。

空遺老屋為探看，墻釘標牌鸚鵡村。

注：車行萬源、通江間山道中，過一處廢棄老村，為開車的殷先生故宅，遂引而察探。雨中采泥濘，登石階，至院中，早已人去屋空，見石碾、石臼等橫臥于亂草，房門敞開，堂屋內可見“棺材”數副（當地有為提前為老人做壽材的習俗。門口墻壁訂有一個“鸚鵡村5號”的小標牌。詢問方知，村名鸚鵡者，原于該村由殷姓與吳姓組成，“殷吳”，諧音成“鸚鵡”，詩意盎然）。

川陜革命烈士陵園

驅車向晚祭英魂，翠嶺碧江環墓園。

森列豐碑元鐵骨，浩然十萬氣長存。

子夜過洛塘

巴山千里遙遙路，子夜時分過洛塘。

閃閃車燈眨倦眼， 南來北往甚繁忙。

厚山行寄曹興章先生

青峰續脈矗川東，絕頂鷹飛酹勁弓。

聯壁生輝文采顯，峣巖開竅鬼神通。

壯懷詩夢銘賢范，漱玉溪流躍駿驄。

石長蓮花宏愿奠，何當計利載元功。

萬源厚山聯

四月芳菲，八方聯墨，添雅賦鴻文，向往厚山懷綺夢；

萬源春色，千里詩儔，對云岑碧水，當驚石上長蓮花。

（張平生 黃河詩社社長、甘肅詩詞學會副會長、中國書協會員，原甘肅法制報社總編輯）